表针

作为一个高级钟表的鉴赏行家，你可曾仔细留意过 钟表的指针？我的意思是仔细研究，极尽所能地细 致探究，而不只是简单的凝视或单纯的查看。相 反，你最好配备一个放大镜，深入探索指针上的每 一处细节，留意它的形态构造和精细加工。如果你 能这样试上一试，无论是在沉溺于研究的过程中， 抑或在全面地查看后，当你看着表盘上的指针时， 脑海里就会下意识产生这样一些想法：首先是， “虽然它看上去只是一根直直的针，但其中蕴含的 工艺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因为经过细致的探究 后，它会显露出微妙而复杂的形态与细节。”接 着，你可能很快就会进一步提出质疑：“这些如此 微小、复杂而精致的小巧部件，到底是怎样做出来 的？”正是这些领悟和后续思考引你走上拉绍德封 （La Chaux-de-Fonds）的探索之路，促使你想要前 往Universo公司实地一游，探寻深藏在宝珀众多指 针款式背后的秘密。

若说生产指针是制表业中的一大专业技能，大概不 会有人对此感到意外。这项工艺的历史根源，可以 追溯至当年遍布瑞士各地的小型作坊；那时，每一 家小作坊都会为附近的制表工坊生产某种特殊的零 部件。如今和宝珀同属于斯沃琪集团的Universo， 是宝珀腕表中所有指针的唯一生产地。它大约成立 于一个世纪以前，当时由至少15家零散的小作坊合 并而成；此后随着时间推移，又在1924年接纳了另 外8间作坊的加盟。到了20世纪40年代，已有40个 小型制造工厂在整合过程中被合并或是关闭。1949 年，一个崭新的工作室在瓦洛布（Vallorbe，就在 汝拉山谷外）正式开张了，这就是今天的 Universo。公司整合了12处分散在不同地域的生产 基地，因此尽管从法律权属、经营管理和财务状况 上看，这些地区的生产基地都是一体化的；但在实 际运作时，它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关联，都是相互 独立的经营机构。从一个重要意义上来说，这种几 乎任由各地工坊“自主经营”的模式，也反映出指 针制造行业的历史渊源——每个小作坊都会力求满 足某一家手表制造商的独特需求，为其打造风格独 具的指针。如果你仔细审视整个制表业，就会不由 自主地注意到那些种类纷繁的指针，它们不仅风格 不同，质量也良莠不齐。而这种分散型的自主经营 模式，也能让指针的多样性蓬勃发展。

当然，对于指针式样的多样化需求仍在继续，甚至 可以说，如今这种渴求的趋势已经愈演愈烈了。就 宝珀而言，品牌6个不同系列的腕表所搭载的指针都 极具标识性。但在20世纪80年代、现代宝珀刚刚开 始崭露头角时，品牌只有一个系列的腕表，指针的 风格也仅有一种。然而现在，指针的式样已经远远 超出了腕表系列的数目，甚至在同一个系列中，不 同表款的指针也会有巨大的设计差异。例如，在五 十噚系列中，Bathyscaphe腕表的指针就具有鲜明的 个性，与五十噚的核心表款样式完全不同。甚至， 仅仅在Bathyscaphe这一子系列中，陶瓷表款和精钢 表款的指针也有显著的区别。如果在这个问题上继 续深入下去，我们就会发现，在同一款腕表中都有 可能会包含各种不同形状和颜色的指针，比如 Villeret系列八日动力储存万年历表就集合了叶形时 针与分针、蓝色小表盘指针和对比度极大的微型小 表盘指针。所以，尽管今天，Universo公司已成功 将分散在各地的小作坊聚拢起来，把制造指针的中 坚力量集合到了同一屋檐下，但它却也在某种程度 上延续了指针制造业最初的经营模式，能够迎合对 各种形状和式样的不同要求。这就意味着Universo公 司是一家集合了各类方法和工艺流程的大本营，号召 工匠们根据不同的需求设计出别具一格的指针。

在拉绍德封呆上一天时间，就能了解宝珀指针的制 作流程和工艺秘笈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当然 还是因为指针制作的驳杂多样。即使是打造单独的 一款手表（且不说是不同系列里的），也需要用一 整套相当繁复的工艺流程来制作不同类型的指针。

要了解指针制作工艺的原理，有几个最基本的要 点。大多数手表的指针都是单独打造的零件，又被 称为“面盘”（planche），主要由两大元素组成： 首先是头部（tête），包括一个带有套筒的小孔，用 于将指针牢牢地固定在齿轮轴上。其次是主体 （corps），它的末端与头部相连。有些表针，例如 大秒针或计时秒针的样式则更为复杂，因为还需在 指针背面加上平衡部分。

时针与分针的制造就从头部的小孔和套筒开始。要 根据指针的长度，来确定装配在齿轮轴上的规格和 公差。指针与齿轮轴的契合度主要取决于冲压面盘 时小孔和套筒的精度。

对于其他一些需要更长套筒的指针，则需要由工匠 手工钻孔，然后再将套筒手工铆接到位。对于诸如 大秒针或计时秒针之类运转迅速的长指针（就钟表 行家所知，计时秒针的归零运转极为迅速，几近激 烈，因此，在制造这类秒针时，就需要设计一个特 别坚固的连接装置）而言，套筒就尤其需要被装配 得更深，以确保指针能安全而牢固与齿轮轴相连。 这一工艺对于精确度的要求极高，而宝珀的容差皆 是以微米来计算的！

表针工匠可以选用不同的方法来制造面盘，Villeret 系列腕表中的时针与分针就采用了切割法，指针中 间的镂空部分也同样是通过切割工艺打造出来的。 切割过后，工匠将进行第一次手工抛光。在这道工 序中，一位专家将指针粘在一个支架上，然后—— 为向伟大的制表传统表示敬意——一根一根地对其 进行抛光。接下来，经过清洗的指针会接受一次细 致的肉眼检测，而检测过后则需要对时针进行一次 温和的冲压，使其呈现出更具装饰性的“柳叶”效 果，即打造出指针头部外缘的一个下倾角。在经过 冲压后，指针主体就会呈现出轻微的弧度。分针上 的额外装饰被称为“凿孔”（gouge），也就是围绕 头部中心的精密凹槽。凿孔装饰为表盘的中心增添 了几分视觉趣味。相反，时针上则没有这种装饰。 其实，只要花上几分钟你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原 因——时针的头部完全被分针头部覆盖，在上面做 任何功夫也都是枉然的。

还剩下几个步骤没有完成。首先是对每一根表针单 独进行二次抛光，以确保其闪烁盈亮的光泽。紧接 着是再一次的清洗和肉眼检查。由于宝珀Villeret系 列腕表的指针有些许弧度，因此检查时就必须核实 指针的弯曲度是否正确，头部是否完全平坦等等。

根据腕表的复杂程度，可能还会需要其他几个额外 步骤。以宝珀Villeret系列八日动力储存万年历表为 例，它分别搭载了标示月份、星期和日期的蓝色指 针。虽然制表界的许多品牌会使用化学手段或电离 措施来制造蓝色，尊崇制表传统的宝珀却选择以热 处理的方式来打造蓝色色泽。在这个过程中需要运 用大量精密而巧善的方法，以实现不仅整根指针都 均匀着色，同时整个表盘中的所有蓝色指针都毫无 色差。经过这道着色工序后，每一根指针还要接受 一次细致的肉眼检查，以确保色彩一致，表面平 整，且形状达标。

然而，搭载于宝珀Villeret系列全历月相腕表中的蓝 钢蛇形指针，工艺则更为复杂。这种用来标示日期 的指针，也是宝珀向伟大制表业历史传统的一次致 敬。过去，钟表工匠们常用蛇形指针来标示诸如日 期等这类追加功能，因为蛇形指针蜿蜒的形状可以 轻易与主计时指针区别开来。宝珀的蛇形指针也是 蓝色的，和笔直的计时指针一样，同样也采用了热 处理的上色工艺。着色后每根指针都要分别接受一 次检查，工匠们会使用放大镜来检查指针的平整度 和形状。

对于那些用于计时功能的细长型指针，还需再做一 些额外的检查。这些指针将被放置在一块名 叫“plaque à rectifier”的平板上，以确保达到绝对 平整的状态。如果有必要，还会对其进行一次精细 的手工水平校准。

制作五十噚系列腕表和此系列Bathyscaphe腕表的指 针，则需要采用另一套不同的方法。其中最主要的 一步就是加入Super-LumiNova夜光涂料，以使指针 能在黑暗环境中发光。Super-LumiNova夜光涂料均 由工匠手工涂抹，从指针的背面开始。工匠们先将 指针正面朝下，再将Super-LumiNova夜光涂料轻轻 刷在指针的剖面中线上。这一道工序要求工匠要有 极大的耐心，不仅因为他们需要将涂料在指定位置 涂刷均匀，还因为宝珀对指针背面涂料的厚度有着 严格的规范。如果涂料太多太厚，就可能会刮到另 一根指针（分针会从时针的上方经过），抑或直接 刮到表盘（时针的固定位置最靠近表盘）。而对于 Bathyscaphe腕表的大秒针或计时秒针而言，则还需 要完成另一道工序——指针的外缘要由工匠们手工 涂红。为了在指针经邻标度圈时提高其辨识度和可 读性，指针的尖端还必须稍稍向下弯曲。自然，这 道工序也需要工匠们一根根地手工完成。

计时秒针的平衡部分也需要经过特殊处理。宝珀对 这类指针的设计是在长形指针的背面加上一个小的 平衡部分，而这根长形指针本身还必须非常细薄、 精致。于是问题就产生了，怎样让指针的一端（平 衡部分一端）厚，而另一端（指针尖端）薄呢？答 案并不是把平衡部分一端加厚，而是打薄其它部分 的原料。由此这类指针在开始时的厚度都和平衡部 分一样，然后再用机器将针尖部分的多余原料削 去。

这就是收藏腕表的乐趣之一——细致研究所有这些 工艺细节，机芯、部件、表壳、表盘、“艺术大 师”（métiers d’art）装饰手工工艺和表带，看它们 最终如何组成一枚精致的时计。当然，这些细节里 也包括指针。